我要离开我的桃花源。
手速很慢,坑填不完,喜欢就写。

〖桃花债〗酒浅杯长。


 
皓月高而洁白,在凡间月亮顶不过一个盘儿大小,而自从本仙君偶然拾了个便宜神仙做,夜夜见的却都是比凡间那个大上许多倍的月亮,流光溢彩地亘在夜空中,宛如一轮润玉的屏障,徐徐淌过两三朵仙云,瞧得不甚真切。

本仙君此时便有些想念吴刚的好酒,从前法会时还可老着脸皮去蹭上两坛,而今已能被玉帝钦点着去凑个体面的数,便着实已大不方便再去讨闲酒喝了。
 
不过哪里的月都抵不上眼前这杯。
 
浮着一层鎏金的碎月,曳曳地漂亮,凡间的仙露琼浆,说的便是这壶在天上也千金难求的好酒,乃是玉帝亲赐给几位星君和衡文清君的,好在本仙君与衡文私交尚可,才能顶着克扣一两月仙俸的风头来他这儿偷上一口。

果不其然,入口便醉虽不至于,但那微涩的稠香裹着些桃花味淌入喉中,便只觉吐息都大有些飘飘然之感,本仙君亦忍不住连连叹了几声,喝过这样的酒才真真算是成了个仙。

衡文道:“你本就洒脱的很,哪里还用得这酒助兴,已然是头顶一个仙字了。”

散仙也罢闲人也罢,左右是“闲散”二字,只囫囵在胃里滚了两滚留着腹诽一番,闲也闲了散也散了,多少还是该诚惶诚恐些,否则便是竖着旗子说自个儿闲的罪过了。

衡文带笑看了我一眼,道:“有什么好憋着的,闲也不是什么罪可当诛的坏事,微垣宫里也没第三只耳朵听。”

本仙君不由得冷汗了一番,生我者父母仙丹,知我者衡文也。只好干笑了两声。衡文也知趣儿地不揭我老底,随口东一句西一句地问起别的事来:“凡间的酒怎样?”
 
我道:“也有好酒,大多比不上这个味,否则这仙也做得忒贫贱,和这个味道最近的,叫做‘桃花醉’,乃是酿过了百年的酒,入口初苦,下肚回甘,饮罢也是满口桃花香气。”
 
衡文“此中大有学问”地看了我一眼,他身后恰是莹莹的满月,醉眼一瞧,愈发浇得心火滋滋滚烫,我干脆别开了眼去盯着樽底,饱着肚子又勉强斯文一饮,啜了满口香甜,又道:

“可惜我从前虽是个一掷千金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,也没得胆量觊觎帝王家的好酒,那桃花醉其实是皇帝与嫔妃玩乐时助兴的酒,我不过有所耳闻罢了,略一揣测后跟你没头没脑的胡诌,平常人家是尝不到的。”  

衡文又满脸可惜可叹,抬手阔饮,仿佛是补那味没喝到的桃花醉,一身薄薄的青衫似翻滚的云海,在一阵细风中微微卷起,又拨开了他脸侧的碎发,煞是动人。本仙君自觉看直了眼,便只好接着端起副“确实大有学问”的正经颜色,坐直了身子对他道:“你若实在想喝,过几日我去趟凡间也未尝不可,不过那酒实在是比不得你手上这杯的。”

衡文笑道:“麻烦你跑这趟儿做什么,既然是妃子喝的酒,莫非你来与我饮这口风流劲儿?”

我马上心道求而不得,求而不得。
那桃花醉既然是助兴的酒,又岂止是个风不风流的用处,说出来未免显得本仙君这张薄面忒挂不住了些,登徒的很,何况领衡文清君下凡喝这等烈酒,还不如自己先寻个山头挨上三五道天雷来的痛快,是个至少也要上诛仙台的罪。
不过搏清君一笑,本仙君这风月场圣手,自然也能欣然卖命去。
混蛋话还得揉碎了吞进肚子里,我便只好又高深莫测地一笑,实则顶着一脑门儿虚汗道:“未尝不可,未尝不可,我与清君也是花前过月下过的好交情了。”

衡文却仿佛看穿了我一肚子浑水般的心思,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,却是用仙力化出了个桃花境来,一树盈盈生动的桃花,映着一潭碧色的泉水,碎碎地铺着面儿银屑——乃是粼粼波浪的折射的月色,那月却非凡间的月,仍是斗大的一轮风雅。虽不是第一次来,我却也多看了几眼,以至于衡文对我说话时险些没回过神。
 
“寒节何处闻琴瑟,金壘空有对姮娥。”

本仙君愣了愣,饶是定力尚可,也不由得面儿上发烫,这乃是我在凡间伤春悲秋叹风月时作的一首闺怨诗,不晓得什么时候掏出来说给衡文听过,没想到被他记到现在,又从黄土里挖出来臊本仙君的老脸,实在悔不当初矣!
我便只好腆着脸朝他一笑:“宋某得清君在侧,还何须找什么姮娥。”
衡文道:“凡人过的着实有意思,你见月亮,便能写几句睹物思人的怨诗,别人见月亮,那便是好风佳月的妙哉景色,天上怎么看都是一个清闲模样。”
我道:“景由心生,我在凡间命犯孤鸾,是以落笔颓败,此处见清君倜傥风流,方是一隅星明月朗的痛快。”
衡文闻言,朝我碰了碰杯道:“既然宋珧君如此痛快,那我也顺便痛上一快。”言罢仰头十分痛快地饮完了一杯,又十分痛快地朝身后偌大的石头一卧,他虽不动神色,颊边却已是微微泛红,这酒诚然比不上桃花债的醇烈,却也不是酒中等闲之辈,饶是本仙君也有些腿软之意,也跟他一块儿卧下去。

酒是清甜之酒,腹中喉中含着烙铁似的滚烫,似腾起一团暖烘烘的火,烧得四肢酥麻。石头是冰凉的磐石,如清冷月色般了无温度,贴着脊背一路凉至骨中,便与那炽热的酒意化成了一股温和,宛如汩汩细泉,淌在体脉之中。 

桃花数落下三两瓣微微卷曲的芳英,落在衡文青色的衣衫上,他闭着眼,吐息轻且缓,薄竣的月色沾在他上翘的长睫,平和而安静,如一樽卧着的玉人,便让人有些想吻。 

衡文啊衡文,你要是睡着了能让我偷个香多好。

我正这么心猿意马地念着,衡文便悠悠开了口,带着些许酒后倦意,飘飘儿地让人听了颇为酥骨头:“你我若得空下凡,得带我尝尝凡间的酒,不用贵的稀奇的,你平常喝着乐意的就好。”

我点头应好,衡文便再不吭声,拢了拢宽袖裹住了一截儿露出的手臂,似是浅憩中受寒,虽说神仙不必顾忌凡人的生老病死,本仙君还是十分多此一举地给他搭了件氅子。
  
我又抬手接住了片打着旋儿落下的桃花,轻放在他肩头,衡文醒时常与我言语互侃,有时候甚是嘴上不饶人,睡时眉目间却落着点儿仙风道骨的清冷,乃是桩不常得见的趣味事,本仙君便理所应当地多瞧了几眼。 
 
既在梦里,便多看几眼,又记起方才惦记着的偷香,想来却实在是一桩趁人之危的缺德事,便只好低头捻起一片他襟上的桃瓣儿,不甚磊落地吻了吻,又不甚磊落地放回了他心口处。
   
桃红酒渴,偷吻我心上风月。
愿你有清梦压星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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